七、柳暗花明

朱凌青律师再次为孙老三代书上诉状，上诉状针对一审判 决逐以辩驳，认为应当改判孙老三无罪。此次负责审理上诉的仍为亳州市中院刑一庭，主审法官是徐速庭长。徐庭长办案严谨，作风正派，是个知识学术型的法官， 他认真阅卷，分析案情，提出了十余个为什么，这一连串的问号再次标志着一审所判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，案件又一次被发回蒙城县法院重审。

汪云胜是蒙城县法院刑一庭的老庭长，此案原判时他并没 有参与，只是听说了这个案件的一些基本情况。在接手案件前，他没想到问题会如此复杂，直到在看完案卷后，才深感此案之难，责任之大。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案 件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问题，难道案件真的有蹊跷？汪云胜庭长在向院领导汇报后，对上级法院提出的问题，不辞辛劳，认真研究，逐一排查，通过他和同事的努 力，案件的有关真相彻底地浮出水面。除调取了大量的言词证据外，他们甚至查到了贴有照片的李小云父母的结婚证——即李成和李X的结婚证——这才最终确认了李小云父母的真实身份和李小云的真实年龄。

2008年 8月14日，蒙城县法院做出重审判决，宣告孙老三无罪。蒙城县检察院不服，提请亳州市检察院提出抗诉。亳州市检察院

也应该是意识到打年龄牌肯定是不行了，便将抗诉重点放在了李小云的智障方面。在以往的多次诉讼中，双方也都就此展开过激烈的辩论。朱凌青律师一直坚持认为，认定李小云无性防卫能力的《司法精神医学鉴定书》违反相关规定，不能作为证据使用。如：

    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公安部、司法部、卫生部关于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暂行规定——卫医字(89)第十七号文件规定：鉴定人应有鉴定资格；《鉴定书》应有鉴定人员签名，并加盖鉴定专用章。但（２００５）阜精司鉴专字第０１９号《司法精神医学鉴定书》从形式上违反上述规定，没有有关鉴定人鉴定资格的说明，没有鉴定人员的亲笔签名。

   《鉴定书》上的鉴定人印章甚至连公诉人都不能识别，导致当庭出现不能辩识、宣读出鉴定人姓名的可笑场面，使人无从了解鉴定人员的真实身份。

    更重要的是，《鉴定书》分析意见与鉴定结论矛盾，且结论错误。　　 

    其一，分析意见称：“因其为幼女，无性防卫能力。”但结论却是“被鉴定人精神发育迟滞（轻度），无性防卫能力”。二者的不一致显然违反结论应来自分析意见的鉴定常识。

    其二，《鉴定书》中关于精神发育迟滞（轻度），而无性防卫能力的结论违背科学常识和法律规定。根据相关法律及医学解释，精神发育迟滞轻度者，则具有一定辩别事非和(性)防卫能力；只有重度的才被认定为无性防卫能力。故，《鉴定书》结论是错误的，不能成立。

    朱凌青律师的这一观点已被重审判决采纳。

    亳州市检察院此次抗诉的杀手锏是于2008年 6月13日向鉴定单位调取的《情况说明》。在这份《情况说明》里，鉴定单位称，“原鉴定结论：“被鉴定人李小云，患精神发育迟滞（轻度），无性防卫能力。”与鉴定书分析意见中的“因其为幼女，无性防卫能力”，无因果关系，即李小云无性防卫能力是因其患精神发育迟滞（轻度）所致”。     

    在庭审中，朱律师要求公诉人宣读鉴定人姓名，二审公诉人同样不能识别。朱律师当庭指出，把一份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出自谁手的所谓证据拿到法庭上，来指证别人有罪，这岂不是太荒唐、太可笑了吗！

    朱律师认为，该“情况说明”存在两大问题：一是由鉴定人单位出具的而无鉴定人的签名，说明鉴定人并不知情，或知情但不同意其内容而拒绝签名。《鉴定书》是鉴定人凭借其鉴定技能所做出的个人主观判断，因此，对于鉴定书的说明理所当然的应有原鉴定人作出并签名，而不能是仅由组织或单位出具。否则，就无须做出鉴定需要鉴定人签名的规定了。二是该证据依然没有说明鉴定人姓甚名谁？公诉人称对鉴定书所做的“情况说明”不需要原鉴定人签名是错误的。故该“情况说明” 不具有合法性、客观性。

    朱律师认为，即使李小云患精神发育轻度迟滞，则并非不能正确表达自己意志，并非完全无性防卫能力。根据最高人民法院　最高人民检察院　公安部《关于当前办理强奸案件中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答》之精神，被告人确实不知道李小云患有较轻微的痴呆症，是在女方同意、自愿及主动要求下才与之发生性行为的，因而即使李小云患精神发育轻度迟滞是实，被告人也不构成强奸罪。            

朱律师庭审直言，说：纵观本案，孙老三和李小云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形下发生的性关系，由于本案不存在暴力胁迫的方式，有人为达到掩盖案发之初敲诈被告人巨款之目地，刻意隐瞒、掩盖被害人的真实年龄，故意在“被害人”的年龄问题上制造伪证，以达到陷害被告人的目的。

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08年 11月28日作出终审裁定，驳回抗诉，维持原判。孙老三在第二次被关押462天后，终于以无罪之身又一次走出囹圄。

八、谁是“黑手”？

审视全案，笔者突然发现本案存在有太多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疑云。如：

为什么侦查人员不去调取李小云全家的户籍档案？

为什么侦查人员不去调取李小云的学籍档案？

去调取李小云学校和班主任的两份证明时，为什么不让他们写清李小云的年龄？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？

为什么当李成的户籍档案查出后，办案人员仍然不去调查核实，排除疑点？

为什么至今都未查清李小云的出生证是如何伪造、何人伪造的？

为什么法医鉴定报告上没有鉴定人员的亲笔签字？

为什么对鉴定人姓名至今都不得而知？

为什么上述这些鉴定结论相互矛盾，有违常识？

为什么就是这些不能成立的矛盾百出的证据会被反复认定，两次判被告人有罪？

由于疑问太多，限于篇幅，不能一一列举了。

而在这重重疑云的背后，究竟谁是那幕后的黑手呐？

九、不是尾声

在本文草成时，我们获悉，孙老三已提出了国家赔偿，蒙城县法院于2009年11月23日电话通知孙老三即可前往领取国家赔偿金。  

我们同时获悉，孙老三还于年初向安徽省人民检察院提出控告，要求追究有关办案人员的渎职罪，并正在苦苦等待结果。

孙老三说，他上次听从亲朋的劝告没有追究有关人员的责 任，甚至没有要求国家赔偿，目的就是想息事宁人，毕竟觉得自己也是有愧的，但没想到最终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。在他被二次关押期间，最疼爱他的母亲去世 了。“她是叫着我的名字去世的，她至死都惦记着我，都没有合上眼。她硬是为这事气死的，想我想的。”孙老三含着泪说，这次他绝不会放弃追究有关人员的渎职 责任，决不能再让他们去祸害别人，哪怕是告一辈子，也要一直告下去，除非有人害死他。

我们将继续关注后续事件的进展，并希望有关方面能尽快给孙老三一个说法，也给社会一个说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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